泾七街紧邻城主府, 郑菀乘着鼻涕虫过来时,碰到的城守卫比其他地方多了将近三倍有余。

越是往里,能碰见的修士身上气息便越重, 有些修士未收敛,经过时甚至能刺得人浑身瑟缩,连鼻涕虫的百足仿佛都蔫了些。

下了虫车,还要走上一里路,才到泾七街一号。

当郑菀站在这几乎占据了小半条街的泾七街一号,不得不再次对崔望的财力,形成充分的认知——她现在阿耶阿娘住的,大概就它一个门脸吧。

一号往左便是城主府。

甭管在凡人界还是修道界, 有些道理, 都是共通的:能挨着权力中心的, 都是寸土寸金。

不过才站了那么一息,郑菀便感觉浑身毛骨悚然,仿佛暗处藏着无数双窥探的眼睛, 但凡她有任何异动,便要立刻斩她于此。

就在这时, 紧闭的大门“吱呀——”一声,开了。  

一个木傀儡小心翼翼地从内探出头, 一双咕噜咕噜的眼睛四处转了转, 最后落到郑菀身上:“可是郑真人?”

修士未到玉成境,是没有道号的,一律称姓。

郑菀点头, 木傀儡立时便咧开嘴笑了,只是他嘴巴大,一笑几乎要咧到腮边, 讨好地退后一步:“郑真人请。”

郑菀新奇地看着他,兴许是崔望并不愿意混淆傀儡和真人的区别,这木傀儡身上并未刷漆,还保留着一圈一圈的树轮,眼睛不知是何物制成,倒像是南海明珠里嵌了个黑玛瑙,只是大白天看着,有点渗人。

“你叫什么名字?”

她记得那本风土大全里写着,最高级的木傀儡,便如十一二岁的少年,有基本的判别能力。

“真君叫我阿万。”

“阿万?”

郑菀笑了笑,随着木傀儡木腿“笃笃笃”的敲地声往里走。

绕过照影璧,穿过假山,走过池塘,玄苍界风物与凡人界大不相同,可即使她眼界不丰,也看得出此处奇花异草遍布,处处成景。

阿万并不多话,只是在经过门槛时,会特地停下来提醒一句。

两人走了一会,在一处楼阁前,停了下来。

“真君在里面等你。”

郑菀却已经怔住了,方才远远看,便觉桃粉梨白,酷似凡间一树又一树的海棠花,此时近了看,才知确实像,只是树干比海棠要更直一些,看着,也更风致一些。

恍惚间,她似乎又置身于凡间的国师府,海棠处处,但转身,她又忆起了那日逼到喉头的剑锋,很冷——

弱者,只有受的权利。

郑菀垂下了眼睛。

阿万俯身提醒:

“真人,真君在里面等您。”

她才慢吞吞“哦”了一声,拾级而上。

兴许是为了赏景,楼阁架于高处,离地一丈,郑菀丝履落地时,才发现足面触地时,竟是温的,有湿润的水汽——

此地怕是建于温汤之上。

她慢慢走到阁前,扣了两声。

大门无风自动,从内打开。

阿万“笃笃笃”活泼地跑开了,郑菀深吸一口气,抬脚迈进门槛,绕过八扇落地屏风,在一色的古色古香里,前方十来丈许处,一白衣修士正身坐于案后。他墨发披散,长袍迤地,抬目看来时,一双漂亮的黑眸里,尽是古井无波。

深沉的紫檀木长案,将他把玩着青玉盏的十指衬得如玉一般剔透。

这人,当真无一处不美。

“你来了。”

崔望语气寻常,也不起身,只对着长案对面一指:“坐。”

郑菀提裙坐了过去。

天羽流光裙落地,落地时仿佛极冰之地绽开的雪莲花,崔望的视线落在她特意打扮过一番的脸上,黛眉、长睫,朱唇,最后又落到那双永远水盈盈的眼睛。

他挪开了视线,徐徐饮了一口。

郑菀鼻尖闻到了熟悉的酒味,这才发现,长案上摆了一碟子红沁果,一碟子金丝馕饼,甚至还有……

她丝毫不客气地给自己也倒了一杯,抿了一口:梨花白。

凡间的酒。

郑菀在入门大选时住过客栈,吃过玄苍界的酒,滋味更醇美,入腹还有元气流转,比起这梨花白,口感不知好上多少。

“崔望,看起来你甚爱这梨花白。”

郑菀道。

“喝惯了,倒觉得这辛辣艰涩的滋味,甚是不错。”

崔望又饮了一口,喉结往后滑了滑,待他将青玉盏放下,才发觉郑菀手肘支在桌上,两只眼睛一眨不眨地看他。

“何事?”

他愣了愣。

“我能摸一摸这个么?”

郑菀嘴上问着,人却已经站起,跨过半个长案,指尖触到了他的喉结,脸上犹带天真和好奇。

崔望:“不能。”

“哎,你像方才那样动一动。”

郑菀从来不知拒绝未何物,她才不管,直接绕到他那一侧,跻坐在她身侧,伸出一指抚在他喉间,催他:

“你动一动,崔望。”

崔望每每饮酒时,这喉结都会动一动,像一个果粒子。

崔望脸整个沉了下来:

“郑菀,你可知,这等行为在玄苍界,足以让我杀你千次万次。”

谁知郑菀回答他的,竟是耍赖般一把怀住他脖子不放:

“我不管,你快动,不然我、我便亲你了——”

“不知羞。”

崔望喉结往后滑了一滑。

然后他便感觉到郑菀在他身前咯咯咯笑了起来,女子柔软的身体与男子当真不同,她笑时,便如乱颤的花枝,荡漾的水波,两捧雪玉撞着他,无耻而放荡。

“你耳朵红了。”

郑菀一下子捏住了他藏于后的耳朵。

她早便当崔望那些言辞是放屁,凑近他耳边道:“崔望,你我在凡间,比这更亲密的事儿都做了,你还怕什么。”

“何况,你我来此,本便是为此啊。”

那细细嫩嫩娇娇柔柔的声音,如魔音钻入耳朵。

谁知崔望反倒被惹恼了,他扯开她,丢到了长案对面的蒲团上:“所以,那日为了一个区区额饰,你便能与那小倌——”

他似是被这个字眼脏到,拿起岸上青玉盏,狠狠饮了口酒。

“不是,”郑菀支着下巴,笑得仿佛一朵盛开艳芙蓉,那双盈盈秋水里载满了悠悠情意,“我知道,你一定会来。”

崔望抿紧唇,不论是绷紧的下颔线,还是倨傲的唇峰,都在在显示其不信。

郑菀也不在意,她今日来这儿,本就是为了练功,至于……这辅助练功的“法器”,若是能哄他开心,那自然是好,哄不开心,事儿,也还是要做的。

崔望执着青玉盏的手因太过用力,隐泛青筋,浅浅的一条,在玉雕似的手背上,倒显得触目惊心。

郑菀伸出手,缓缓覆到他手背——

为了今日成事,她还偷偷买了些册子研究,玄苍界当真是与凡人不同,办那事儿的花样可是真真多,有人的,还有人……兽的。

当然,那兽还是长着人模样的,不过有些是多了一对儿兔耳朵,一条猫尾巴——

郑菀当时看了,简直是大开眼界。

崔望试图抽回手,却被郑菀眼明手快地扣住了,她将手指嵌进了他的指骨缝,双掌相扣,牢牢抓住。

两人视线对到了一起,有光透过窗纱,轻轻地泄了进来,一无情淡漠,冷若冰霜;一秋水盈盈,暖若朝阳;一似无情,一似有情。

郑菀将外袍卸了去。

天羽流光衣如水泄地,像只鸟儿一般剥落了下来,与外表的圣洁不同,她穿了一身轻红浅纱,极薄,极透,透得能看见兜儿的颜色,也是一色的红,衬得她皮肤如雪一般莹白,双腿笔直纤细。

她绕过长案,缓缓走来。

崔望挪开视线,乌鸦鸦的长睫微垂,敛住一切外露的心思。

郑菀就着扣紧的左手,坐他身边:

“崔望,其实你也在想我,便如我在想你,是也不是?”

崔望仿佛被吓了巨大一跳,欲站起身来,却被她一把攀住,她扑到他怀里,亲了亲他削薄的冷唇,他唇间还残留着梨花白的酒液,辛辣的粗涩的,郑菀以舌尖舔了舔。

崔望转开头,避了开来。

“那时我说的,是气话。”

她道,既然要用他练功,自然要顺着他来,“一夜醒来,你带着柳依上界,只留下我,我如晴天霹雳,上京人人讥我讽我,太子围府,我郑府陷于危机,当时我又恨你,又怨你,可有时,又会想起你。”

“我郑菀长到大,何曾与旁的男人有过亲密之举?”

她又亲了亲他薄唇,这回崔望没动,他只是看着她,那双装满了星辰的眼里,如今是一片荒芜,可荒芜里,却又藏不住点点涟漪。

“后来我想明白了,靠人不如靠己,眼下我们是合作,对不对?”

郑菀的指尖缓缓下移,滑过他的下颔,喉结,锁骨,他的衣襟扣到了最顶,她一颗颗地解,崔望如冰冷的木头,一动不动。

她看着他,眨了眨眼睛。

崔望却伸手一把按住郑菀的手,两人以眼神较劲,渐渐的,便胶着在了一起,凡间界,两人确实是极亲密的。

郑菀忆起来,许多画面,都是她躺在他怀中,被他按着脖子细密亲吻。

她将他脖子拉下,当真与他亲吻了起来。崔望的嘴唇一向很冷,每次都需摩挲许久才会热,此时却仿佛一块滚烫的沸石,将她也燃烧起来。

她能感觉到他的身体在渐渐回暖,仿佛在这时,也成了个有热气、有温度的活人。

可即使如此,他的回应,仍是极冷、极淡的,或者说,比起沸腾的躯壳,他的回馈几近于无。

郑菀无趣地往后挪了挪。

半晌,又板着脸道:

“你挪开些,碍着我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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