莫小苹高兴地围上她的橘黄色长围巾。终于有人通知她到刑科所去报到了。她背上挎包,临出门前,又把长围巾在脖子上绕了一圈。她对橘黄色很有感觉,它有上好橘子皮光滑洁净的质感,和女人的容貌肌肤暗合,又让人联想到火苗,有种斗志,不被黑暗侵染,和警察的职业匹配。

莫小苹是高等警官学院的应届毕业生。她的同学年初就陆续到各地公安机关报到了,只有她,春节过后才落实了岗位。

高等警官学院的毕业生是不担心就业的,入学的同时就入了警,学院的教学质量也好,所以,每年的新年刚过,各地公安部门搞人事的警官能把门槛踏破。莫小苹是学犯罪心理学的,公安科技多离不了犯罪心理学,所以,十几个公安部门都选中了她,家乡省公安厅更是敞开怀抱欢迎她,可她,却非刑科所不去。

刑科所的全称是“刑侦科学技术研究所”。虽然各地公安厅、局都有刑科所,但却没有犯罪心理测试技术的专岗。

犯罪心理测试技术俗称测谎。莫小苹迷上测谎,源于听了刑科所测谎专家齐大庸来校讲的一堂测谎技术课。齐大庸带去的测谎仪吸引了同学们的眼球。

齐大庸说:“这个小方盒子,再配一台笔记本电脑,就是测谎仪。同学们可以到前边来看看!”

同学们呼啦围上去。莫小苹挤到最前边,用手摸了摸那个白色方盒子。

齐大庸打开测谎仪讲解:“这个白色方盒子就是主机,和笔记本电脑连着。”齐大庸又拿起白盒子上的连线,“这三条线叫传感线,也叫传感器。这条红色的是皮肤电传感器,绿的是呼吸频率传感器,蓝色的是脉搏血压传感器。谁来帮助我示范一下?”

同学们把一个男生推到椅子上。齐大庸边动手边讲解:“看着啊!这条红的皮肤电传感器夹在手上,测试皮肤电反应。”齐大庸把皮肤电传感器夹在男生左手上,“这条绿的呼吸频率传感器要固定在胸上和腰上,测量呼吸波。这条蓝色的脉搏血压传感器绑在胳膊上,和在医院测血压一样,测试脉搏波。三条线连好后,就可以开始提问了。”

同学们嘻嘻哈哈地戏弄那个被测试的男生,男生不禁鼻尖、额头冒汗。

齐大庸继续讲:“被测试人回答问题时是不是说了谎话,就通过白盒子传给笔记本电脑,笔记本电脑经过分析处理,再把被测试人的心理状况反映在监视器上。看见没有?这三条线分别对应着笔记本电脑监视器上的红、绿、蓝三条曲线。如果被测试人说的是实话,三条曲线就会相对平稳。相反,曲线就会不稳定。曲线波动越大,说明被测试人越惊慌。”

有同学问:“为什么只测皮肤电、呼吸和血压?”

齐大庸说:“皮肤电、呼吸和血压在人体里是最敏感的,不轻易受人的意识控制,它们的反应是人的本能,你抑制不了,甚至,你根本无法察觉,而测谎仪却能捕捉到。”

莫小苹问:“那么说,人的皮肤电、呼吸和血压会背叛人的意志?”

齐大庸点点头:“说得好!测谎仪正是利用了这一点!”

莫小苹又问:“老师,什么叫皮肤电啊?”

齐大庸看着莫小苹说:“皮肤电就是人皮肤表面的电阻。大家知道,人的皮肤能导电,细微的生理变化会通过微电流显示出来。”

齐大庸拿起那男生的左手:“人的情绪一激动,汗腺分泌就增强。你的意志根本就控制不了,哪怕你心理素质再好,别人看不出你呼吸加速,看不出你脉搏加快,这个皮肤电传感器却能通过测量你手心发汗的程度,直接反映出你心理的紧张状态。你们看,这个男生虽然不是犯罪嫌疑人,可他现在情绪有点儿紧张,手心肯定出了很多汗。”

莫小苹凑到跟前,男生手掌心果然亮晶晶的一层汗。

齐大庸说:“皮肤电的反应幅度大,灵敏度高,最不容易受大脑皮层意识的直接抑制,国际上公认,皮肤电在测试评判中的比重占百分之六十以上。”

齐大庸看看莫小苹说:“测谎这活儿,女的干最合适,敏感、心细。你们几个漂亮女生谁愿意干这个?”

莫小苹说:“我愿意干!”

莫小苹并不是说说而已,她是真动了心,所以,毕业的时候千方百计地想上刑科所。

让莫小苹烦心的是,刑科所不缺人。于是,莫小苹只得求助于当警官的爸爸。爸爸夸赞女儿的选择有眼光,几番努力后,刑科所特为莫小苹一个人敞开了一扇门。

刑科所所长热情地接待了莫小苹。带着她去见齐大庸。

“齐大庸,告诉你件好事,给你派来个帮手!”

莫小苹注目一看,这齐大庸好像不是大学讲台上那位侃侃而谈的干探了。课堂上的齐大庸一表人才,体高肩阔,话语间带着诙谐又耐人寻味的刑警腔调。而眼前的齐大庸脸色暗黄,不知道是因为熬夜还是吸烟,眼睛有点儿肿,冬装警服外套了一件皱巴巴的发灰的白大褂,显得臃肿而邋遢。

“什么帮手?没提前告诉我呀?”齐大庸眼皮都不抬一下。

“现在告诉你也不晚呀!就是她!”所长闪身,让莫小苹站到前边来。

“不要!我不缺!”齐大庸还是不抬眼皮。

莫小苹尴尬地站在那儿。

所长不客气地说:“齐大庸,这是组织决定,不由你自己!”所长的口气虽然挺硬,但能听出夹杂着几分宽容,“你是测谎专家不假,可你眼里不能谁也没有,你好好带小莫,人家可是学了四年犯罪心理学的科班,比你这自己钻研的正规。小莫,这就是你师傅,齐大庸。”

莫小苹低着头说:“我听过师傅讲的课,能拜您为师,我荣幸之至。师傅,给你添麻烦了……”

所长趁莫小苹说话的机会,下颌对着齐大庸一翘:“交给你了啊!好好教她!”转身就走了。

办公室里只剩下齐大庸和莫小苹两个人,莫小苹不知所措。齐大庸有些无奈地看着莫小苹,问:“你叫什么?”

“莫小苹,23岁,浙江金华人……”

“别说那么多,又不是相亲,以后咱俩对桌办公,该知道的早晚都会知道的。这是你的办公桌,自己擦擦吧!”齐大庸说着,扔给莫小苹一块脏兮兮的抹布。

莫小苹红着脸拿了抹布去水房,心里难过:讲台上一个样儿,讲台下是另一个样儿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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