顾清平感觉自家哥哥看他时的眼神很不对劲。

坦白来讲, 顾清平对顾维安没有什么好感。两个人不是同一个妈生的,先前陆晴和顾维安之间关系也坏;后面顾清平被顾万生教养,顾万生有意无意地说顾维安如何“不识相”“夺了顾清平的东西”, 日积月累,顾清平和他自然有许许多多的隔阂。

顾清平年纪轻, 他这个年纪的孩子又多狂傲不羁,不懂什么低调收敛, 眼看着顾维安和白栀走过来, 他把怀里的狗狗强制性抱回去, 还没松手, 就听见白栀批评他:“你开车带狗狗怎么不把它放在笼子里面?很危险的你知不知道?”

顾清平连连笑着举手, 做了个投降的姿态:“对不起,实在是对不起, 我这不是心里着急吗?”

这样说着,他不动声色地看了眼顾维安。

顾维安站在白栀身后, 脸上没有什么表情。

他穿着浓黑色的大衣, 内里是白色衬衣, 个子挺拔, 许是经历的事情多了, 只是随意一站,便胜过顾清平辛辛苦苦做好的造型。

顾清平知道顾维安所在的地方不太平,也乱,本以为再见时能瞧见略显狼狈的顾维安,哪里想到半年不见, 顾维安的容颜丝毫没有受到影响,反倒是那股成熟的气质将顾清平给折服了。

顾清平心不甘情不愿地收回视线,心里嘀咕。

都是同一个爹生的, 怎么差距就这么大。

他们的父亲顾文经是个做事不按常理出牌的商人,精明狡诈,偏偏又有一副极好的皮囊。但顾清平显然并没有遗传到太多,他同顾维安站在一起,也不像亲兄弟,倒像是堂兄弟。

顾清平坐在后座,抱着白栀刚养的狗狗。顺理成章的,白栀这个唯一的女性去坐了副驾驶的位置,后面是兄弟俩。

白栀请司机开车去顾维安家中,顾清平抱着狗狗,给它顺毛。而狗狗好奇地看着顾维安,一双黑眼睛像是紫葡萄。

顾维安在白栀朋友圈中见过这个狗的照片。

白栀转身,兴致勃勃地告诉顾维安:“这是我前段时间在学校里捡的流浪狗,保洁阿姨说再没有人养就要被人抓走了……我花了好大力气才说服爸爸呢,暂时让我养着。”

顾维安极轻地笑了一下:“我记得你从小就喜欢小猫小狗。”

白栀骄傲地继续向他介绍自己的爱宠:“我还给他取了个名字叫岁岁,就是岁岁平安的岁岁……”

顾清平酸溜溜地说:“自从养了狗,你眼里心里可再没我了。”

顾维安侧身看他,两秒,又移开视线。

白栀哼了一声,她伸了个懒腰,问顾维安:“维安哥,你放假多少天啊?”

“五天,”顾维安说,“不长。”

“已经很长啦,”白栀无比艳羡,“你不知道哎,附中新来了个教导主任,特别严格,和以前的比起来,他简直就是丧心病狂。刚刚上任,就找了好几对情侣谈话,我还是第一次见拆情侣的班主任呢。”

附中风气向来包容,偏偏新的教导主任像是从衡水中学里出来的。对于旁的学校来说,主任的这种做法无可厚非,实属正常,但对习惯了自由散漫的白栀来说,有些难以接受。

白栀本以为这番吐槽能够引起顾维安的共鸣,谁知他声音平静:“高中生的确应该好好读书。”

白栀:“……”

顾清平摸狗的手一顿。

“你们这个年纪,容易被外界蛊惑影响,”顾维安冷冷看着顾清平,“敢早恋,我打断你的腿。”

顾清平:“……”

他怎么感觉,哥哥说这话是认真的?

一股寒气从后背蹭蹭蹭地窜上来,顾清平摸着手下的狗狗压压惊,柔软细腻的手感短暂抚去他的惶恐,好不容易才把这种诡异的心悸镇平。

说这话时,白栀在盯着车窗看。侧边的玻璃窗上蒙着一层淡淡的雾,她伸手贴上去,指尖触碰到冰冷的玻璃,留下小小的、圆圆的痕迹。

顾维安夏天就已经离开了,没有交供暖费,这个小区已经有了年头,楼上楼下的住户也都不在,房间中的温度并不高,顾清平抱着狗狗进来,夸张大叫:“哥,你晚上就住在这种地方?”

白栀没有说话,她鼻子不舒服,触碰到冷空气,重重地打了个喷嚏。

顾维安打开空调。

房间中并不脏,他离开前把房子彻底地收拾了一遍,此时脱下外套,就开始打扫卫生。顾清平看他这一副真要开始做家务的模样,立刻警觉地后退几步,像是怕被“抓壮丁”,放下白栀的狗狗,转身就走:“好了,人也送到了,我先回家了,你们俩慢慢聊。”

像是脚底抹油,他跑的比谁都快,把门重重关上,发出嘭的一声。

白栀站在房间中,看着正打扫卫生顾维安放下手中的东西,此刻正安静看她。

顾维安的袖子挽起,露出肌肉线条流畅的半截手臂,简单随性,白栀努力把视线从他手臂上移开,盯着旁边书桌上的花瓶看。

“长高了,”顾维安说,“看你和清平关系不错。”

他转过身,背对着白栀。

地上只有些灰尘,他用了一个灰色底、棕色花纹柄的拖把沾着些许水,在清洗地板。

白栀不会做家务,她拿了毛巾,慢吞吞地擦着桌子:“嗯。”

“其实也不是多好啦,”白栀又说,“你也知道清平的脾气,一点就炸,我们隔三差五都得吵架。不过清平脾气来的快,去的也快,哈哈哈,就算真吵起来,也很容易就能哄好——”

顾维安拖地的速度变慢。

地板是木质的,棕色,被清洗过的地方有着暖暖的光泽。顾维安看着地板上的阳光,语气没有丝毫感情:“你倒是挺了解他。”

白栀很苦恼。

她没有想到顾维安久别归来,如今和她说的话还是顾清平。

明明她今天偷偷地用了粉底、还抹了口红耶。

他都没有发现吗?

没有发现她今天精心装扮过吗?

白栀擦着桌子上的灰尘,不免有些垂头丧气:“还好吧。”

脚边的狗狗绕着她汪呜汪呜地叫,白栀放下抹布,抱着狗狗,亲亲它的额头。还是忍不住,偷偷地看顾维安的表情。

……半年不变,他好像冷淡了不少。

顾维安离开之后,白栀花了好长时间,才适应没有他的生活,也慢慢地开始思考顾维安的转变——

好像就是从她发现他午睡中疑似梦中遗失那次开始。

顾维安开始和她保持距离。

而临别前他醉酒后对她说了那些话之后,顾维安更加注重距离感了。

白栀低着头,轻轻挠着狗狗的下巴。

顾维安做事速度很快,他很快将房间清理干净,被褥拿去阳台上晒。白栀放下狗狗,去帮他抱被子,晒床单,无意间与顾维安手指相触,他宛若被什么东西烫到,迅速退开两步,表情冷静。

白栀甚至没有意识到方才触碰到了他的手指。

顾维安站在离她略远的位置,不着痕迹地问:“晚上想吃什么?牛街的铜锅涮肉?还是在我这里吃?”

白栀选择了后者。

顾维安在避着她。

他很好,即使是单独相处,也不会对她有丝毫的冒犯。

白栀心里却因为他这样好而生起些许遗憾。

她来接顾维安之前,已经和家里人通过电话,谎称陪廖一可过生日。家里人毫不怀疑,还叮嘱白栀好好玩。

白栀的成绩始终在上流,尤其是进入高中后,更是突飞猛进,白锦宁和林思谨都很放心。

顾维安离开前将所有的食物佐料都清理干净,今天自然要重新去买。白栀将自己的狗狗留在顾维安家中,与他并肩去超市采购。阳光灿烂,她却有些心不在焉。

顾维安身上的味道不是她所熟悉的那一种了。

纽约那么大,大学生的生活可要比高中丰富多彩多了,顾维安基本上不会在社交网络上分享自己生活,近半年来和她的联系也保持着礼貌距离。白栀不知道他如今是不是还是单身,是不是……也尝试过禁果……

这种乱糟糟的念头一个接一个的往外冒,偏偏不能直接问出口。

那也太失礼了。

纠结中,白栀听见顾维安问她:“在想什么?眉毛怎么皱成这个样子?”

白栀“啊”了一声,摸脸:“在想期末考试。”

顾维安应一声,没说话。

白栀仰脸,看到顾维安沉静的侧脸。

她仔细回想。

刚下飞机时,顾维安还不是这幅模样。似乎,自从看到顾清平之后,他就开始这样了。

就像是一口气喝下两大杯酸醋还忍着。

白栀还没想明白顾维安什么情况时,只听见顾维安冷静地问:“你和你心肝宝贝怎么回事?”

白栀:“嗯?”

她停下脚步。

顾维安转身看她,表情严肃:“我知道自己没有立场来教育你,但栀子,你如今年纪还小,很容易被男人欺骗。”

白栀怔住。

狗狗虽然是雄性,但它和男人有什么关系?

“凡是向高中生出手的男人都不是好东西,”顾维安敛眉,“顾清平性格跳脱,我完全不赞同你与他交往。”

白栀:“???”

顾维安在说什么胡话?

“等会吃过晚饭,好好想想,”顾维安冷静开口,“最近看你天天在朋友圈中发‘心肝宝贝’的恢复状况,他生病了?”

白栀已经完全跟不上顾维安的思维了。

从狗跳到顾清平再跳到她和顾清平“交往”,白栀完全不知道顾维安在想些什么。

她只能回答能回答上的问题:“啊,因为它刚刚割了蛋蛋。”

作者有话要说:  挨个儿么么啾~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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