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名大夫很是仰慕封朔, 在被请来给封朔看病时,还难过了一场,随即下定决心一定要治好封朔。

这样的盖世英雄, 怎么能没有子嗣呢?

怀着一腔慷慨豪情, 被誉为男科圣手的大夫颤抖着手扣上了封朔的脉搏。

封朔也算是阅人无数,这大夫眼里的崇敬他是一眼能看出来,但那痛心和一脸的惋惜是怎么回事?

大夫把了一会儿脉, 神色变得越来越奇怪。

封朔只当是自己味觉没法恢复,因为从未有过期望,此时倒也不觉着失望, 毫无波澜问了句:“如何?”

他满身清贵, 威仪天成, 大夫不敢与之直视,收回号脉的手, 满面喜色道:“恭喜王爷贺喜王爷,从脉象上看,王爷身强体壮,龙马精神,应当没有子嗣之忧才对。”

子嗣之忧?

封朔眉头拧起,显然没懂这大夫给他看味觉是怎么看到子嗣这方面来的。

大夫看他拧眉,还以为是封朔对这个诊脉结果不满, 赶紧道:“王爷若是感觉……感觉力不从心, 小人这里有祖传壮.阳补肾的方子,一副药下去,保管药到病除。”

壮.阳补肾?

这下封朔脸色是彻底冷若寒霜了。

此番诊脉甚为隐蔽,厢房里除了封朔,就只有那名大夫, 一个伺候的下人都没有。

大夫哪里见过这架势,顿时吓得两股颤颤,额前汗如滚珠。

心里更多的却是茫然,明明自己说的每一句都是实话,辽南王身上也并无那方面的隐疾,为何辽南王脸色看起来还这般骇人?

封朔面沉如水问他:“你今日前来是给本王看何病的?”

大夫诚惶诚恐道:“是……是一位带着帷笠的姑娘找上小人的,说您此番征战伤到了腰肾,不……不能人道,让……让小人前来给您诊治。”

明明还未至深秋,但大夫只觉屋子里冷得跟地窖一般,整个人抖得跟筛糠似的,也不敢抬头去看封朔的脸色,心中忐忑不已。

半晌,上方才传来封朔冷意森然的嗓音:“本王有这样的隐疾?”

大夫连忙否认:“没有没有,王爷您龙精虎壮,只有阳盛之态。”

封朔已经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,冠玉般的脸上仿佛覆着一层霜色:“今日之事,本王不想叫第三个人知晓。”

大夫赶紧道:“小人今日从未来过王府,也没见过王爷。”

封朔这才道:“下去领赏,府上会有人备马车送你回去。”

大夫原本已经被吓破胆了,现在听说还有赏赐可领,对着封朔一番千恩万谢后,赶紧连滚带爬地走了。

大夫出门后,邢尧进屋来,瞧见封朔脸色难看得吓人,还有些疑惑,然而不等他开口,封朔就问:“她在哪儿?”

这个她,只有可能是姜言意了。

邢尧道:“楚姑娘在厨房,说是在做‘醉蟹’。”

封朔再不出一言,黑着脸起身就往厨房去。

邢尧跟在他身后,颇为费解,想着自家王爷这是怎么了,他还是头一回见自家主子提起楚姑娘依旧一脸不愉。

*****

姜言意一大早把大夫接进府后,就去厨房忙活了,一点也没察觉自己即将大难临头。

前几天王府下人买回来的大闸蟹还没吃完,养在了水缸里,因为是湖蟹,比塘蟹含沙量少,这几天功夫沙子已经吐得差不多了。

姜言意技痒,当即决定做醉蟹。

虽说清蒸大闸蟹已足够美味,但醉蟹也别有一番风味。

醉蟹有生醉和熟醉之分,所谓生醉,就是直接把处理好的蟹用黄酒和醉料呛,熟醉则得用香料把蟹炒熟了再用醉料腌制。

后世做醉蟹最为普遍的手法是生醉,这样做出来的醉蟹肉质更为细嫩鲜美。

姜言意也打算做生醉,清理大闸蟹这种粗活有厨房的下人们去做,她则开始调制醉料。

醉料根据有没有加酱油这类能上色的调料,又分为红醉和白醉。

红醉做出来的醉蟹,里边的蟹膏有些发黑,但滋味更加鲜美。白醉只用了黄酒和糖,做出来的蟹开壳后膏色美观,滋味比起红醉的却欠些。

姜言意直接备了两种醉料,她先做的红醉,把生姜刮去皮,切成头发丝一样的细丝,等锅里水开后,把姜丝下锅煮上两刻钟。

醉料里放姜丝可去腥,醉蟹腌好后芳香无腥,甚是鲜美。

姜水煮到整个厨房都能闻到姜味后,姜言意往锅里倒入多出姜汤一倍的酱油,煮至一刻钟再加二两糖。

糖能提鲜,还能让腌好的蟹肉有一股鲜甜的味道。

只不过糖下锅后很容易糊锅,得不断搅拌,等煮到糖全化了熄火冷却,捞出姜丝,这红醉的醉料就准备得差不多了。

整个过程不算繁杂,只是万不能沾到一点油星子,否则腌制醉蟹时就容易腐败。

“楚姑娘,这蟹都刷洗干净了。”厨房的粗使婆子端着一筲箕还在乱爬的蟹给姜言意看。

姜言意挽起袖子,露出半截雪藕似的手臂,指着一旁洗干净的大缸道:“全倒进去。”

转头又问:“烧酒取来了没?”

“烧酒来了!”

说曹操,曹操到。两个小厮人手抱着一坛老酒走进厨房,揭开封坛的油布,浓郁的酒香瞬间盈满了整个厨房。

姜言意一个不会喝酒的,光闻着味也知道这绝对是好酒,她道:“酒味这么浓,怕是陈年老酒吧?”

小厮满面笑容道:“楚姑娘识货,这是十八年的杜康酒,平日里王爷待客用的就是这酒。”

姜言意道了句难怪,把一坛半的酒倒入装蟹的大缸里后,张牙舞爪试图往缸外爬的蟹虽然还在挥动着钳子,但明显爬不动了。

酒越好,腌出来的蟹越香。

被酒水泡了两刻钟后,所有的大闸蟹基本上都醉死过去了,姜言意让两个小厮把缸里的酒水倒掉,淋上已经冷却的醉料汤,在醉料汤刚好没过螃蟹时,把之前捞起来的姜丝盖到螃蟹上,再倒入一斤酒水,用油布严严实实封住缸口,让两个小厮把大缸抬到地窖去放着。

她正在用白醉的醉料腌蟹时,封朔就找过来了。

厨房的人原本还想恭维几句,瞧见封朔面色难看,愣是一句话没敢说。

姜言意袖子挽到胳膊肘处,腰上系着围裙,因为低头忙活,耳边一缕碎发垂落在脸侧,门口的日光斜照进来,她带着镶宝石菱花纹金耳坠的耳垂在日光下白得惹眼。

周围人突然屏气凝声,姜言意抬起头来就看到了站在厨房门口的封朔。

他面沉如水,姜言意还以为是发生了什么事,她让厨房的婆子帮忙把白醉的醉蟹缸封起来,自己在围裙上擦了擦手,朝封朔走去:“怎么了?”

封朔一言不发,执了她的手就大步流星往外走。

迎面碰上府中的下人,下人们显然深知自家主子秉性,都低下头不敢乱看。

姜言意一头雾水,封朔腿长,步子迈得大,走得又快,她被他攥着手,几乎要小跑着才能跟上,一路上她都在问封朔发生了什么事,但封朔愣是一句话都没说。

直到被他带回院子,扯进房间,按在门上的时候,姜言意都还是懵的。

她眼里全是困惑,莫名其妙被这样对待,又有些生气:“你这是作甚?”

“作甚?”封朔恶狠狠盯着她,语气颇有些咬牙切齿:“你不是觉着我受伤了不能再人道么?我让你验验货可好?”

姜言意臊红了脸,却也觉出不对劲来,反问他:“怎是我觉着?这不是你自己同我说的么?”

封朔一手按着她肩膀,一手捏着她下巴,“我何时同你说的?”

姜言意有点委屈:“就那天吃尖团的时候。”

封朔怔了一下,蹙起眉头,总算明白这场乌龙是缘何而来。

他那天被姜言意一番话说到心坎里去了,感动之下,都忘了给她说自己是没有味觉。

他松开捏着姜言意下巴的手,改为轻轻刮了刮她鼻尖,有些无奈道:“我也没说是这方面的缺陷。”

姜言意十分不解,“那你说的是什么?”

封朔看着她清亮的眸子,喉头动了动,终究还是把自己隐瞒多年的秘密说了出来:“我幼时中毒,此后就再也没了味觉。”

姜言意惊愕瞪大了眼,自己经常同他一起用饭,竟丝毫没有察觉到他没有味觉。

似知晓她所想,封朔道:“直到遇见你,我发现在你身边,我的味觉就能恢复一些。”

姜言意惊住了,她还是头一回知晓自己竟然还有药用价值。

她道:“这未免有些玄乎了。”

封朔苦笑:“的确是玄乎,但事实就是如此。”

他点了点姜言意额头:“你可别胡思乱想,我心悦你,绝非味觉。”

如果只是为了让自己恢复味觉,他有一百种法子困住她,只把她当成一剂药即可,根本不用管她的喜怒哀乐。

何况他在火头营惊鸿一面注意到她时,还不知是她的原因让自己恢复了味觉,那时只觉着以她惊人的美貌和那身气度,不可能只是一个小小营妓,他猜测她兴许是细作。

后面经历了许多事,确定了她不是细作,他是真的欣赏她。成了营妓,旁人都是一脸绝望认命,她却是不甘心的,拼尽全力也要和这命数搏一搏,不放过任何一个能逃出去的机会。

他欣赏她身上的那股坚韧劲儿,喜欢她眼底的鲜活和对未来的热切。

从她身上,似乎能看到这糟透了的人生似乎也没那么难走。

二人都在一起这么久了,姜言意自然清楚封朔的秉性,他可不是为了点口腹之欲就能把自己一辈子都搭进去的人。

她道:“能让你恢复味觉,我自是高兴的。不过说起来,我从前还去算过命来着,那算命先生说,我若遇上自己的佳偶,我兴许不知,但对方一定能察觉到。我当时以为他胡说八道,现在看来还挺灵的。”

封朔揉了揉她的发顶:“我这辈子从不信命,但你来到这里若是上天注定的,那我姑且信一次。”

姜言意没能感动到一秒,他有些粗粝的指腹轻轻摩挲着她白玉似的耳垂,突然说了句:“耳坠好看。”

姜言意耳垂很敏感,细微的痒意让她忍不住偏头躲了一下,不自在道:“好看么?在大街上随便买的。”

封朔嗯了一声,似乎根本不是意在这个答案,那双在她耳垂作乱的大手落到了她腰肢上,微微用了些力道揉捏。

姜言意拨开他的手,“别动手动脚的。”

封朔微低下头,几乎就要碰到她娇艳的唇,却又隔离点距离,或即若离,无形的撩拨。

他握起她的手放到了自己腰封上:“不是要看我的伤么?”

姜言意只觉着脸热,偏过头道:“不看了。”

封朔却不依她,轻易就把她的脸掰了过来,他接吻总是喜欢从嘴角慢慢碾过来,轻咬慢捻,一点一点撬开齿关,攻城略地。

不知是谁先乱了呼吸,停下来时,封朔气息不稳,却也只能一下一下轻抚着她的长发,在她耳边撂狠话:“以后有你受的。”

每次招惹她,最后不上不下难捱的都只是他自己。

姜言意没心没肺地笑倒在软榻上,满脸揶揄。

封朔实在是看不惯她这嘚瑟的小模样,索性挠她痒痒,姜言意怕痒,从软榻上一路滚到地上,连连告饶。

这一通闹下来,她发髻散了,衣襟也有些凌乱,看得封朔眼神一暗。

他没拉她起来,地上铺了胡毯,入秋的季节也并没有多凉,他修长的食指和中指划过姜言意精致的锁骨,力道不轻不重,带着一股说不出的缱绻:“阿意,我为你做一幅画吧?”

如今的京城,可比衡州安全得多。

楚老夫人听闻楚昌平重伤,想先去京城看儿子。考虑到衡州如今藩王聚集,太皇太妃过来他反倒多了一个软肋,他便让太皇太妃也一道先去京城王府了。

姜言意作为楚昌平名义上的女儿,现在衡州也并无再乱,她理应回京城侍疾。

封朔虽舍不得姜言意,但为了姜言意的名声着想,再过几日,还是得遣人送姜言意上京,这一别,怕是真得等到他打退明翰国,带领大军回京登基才能见到了。

姜言意看到了他眼底的暗色,有些警惕问:“什……什么画?”

封朔按在她锁骨上的手指力道加重了几分,抬起时却并未拿开,而是夹住她单薄的夏衫,往两边拨了拨,露出大片白瓷般的肌肤。

他嘴角微提,笑意里是只对她才有的浪荡神色:“你生辰将近,为你作副美人图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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