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伙都高兴呢, 她闷不吭声那么一走, 林春华脸上的笑就落了两分。

只是老二媳妇不开心是常有的,每次也闹腾不出大的,就喜欢关着门跟老二说委屈,这样的事她最好就是不插手, 都说不聋不哑不做家翁,只要老二家的不摆到台面上撕扯她就当不知道, 由他们小夫妻俩自己内部消化就成,她要出来掺和,小事才要闹成大事。

秦志刚自然也留意到自己媳妇的神色了,他抿了抿嘴, 仍旧在厅里坐着。

秦晓妹满心满眼的都是新衣服呢,压根没注意到她二嫂怎么了, 她没什么颜色鲜亮的衣服, 这么好看的款更是都没见过,脱了外套直接套上风衣试了试, 问几人道:“你们看好看吗?我试着挺合身的,这腰线收得真好。”

林春华看着换了身衣裳整个人都亮眼了三分的女儿, 笑得合不拢嘴,夸道:“好得很,你大嫂这衣服做得好,我们晓妹穿上人都更漂亮了。”

兄弟两个都跟着夸好看,秦志华还给了点搭配建议出来。秦晓妹笑得眼都弯了,怂恿着她爸妈也试试。

就在自己家里也没外人, 林春华也脱下蓝布大袄,换上那件暗红色呢外套。

还别说,顾婉尺寸拿捏得很到位的,里边加了毛衣穿着正好,衣服也做得挺括,林春华换上这衣服人都精神了许多。这还是刚从包裹里拆出来不太平整,等过一道水后就更好看了。

秦大有见老伴穿得这么好看,脸上的笑容大了许多,难得当着儿女的面就夸了老伴几句,叫林春华听得不知多受用。

林春华低着头左瞧右瞧,颇为爱惜的摸了摸衣服料子,道:“小婉这孩子有心,嫁进来没几天就跟着志军随军去了,难为她还能把衣服做得这么合身。”

聊了几句,她看着旁边的包裹说道:“我给凤仙把包裹送过去,也叫她们高兴高兴。”

她也没把身上的衣服换下来,南方这时侯穿大袄其实有些热了,穿这呢外套倒是正正好的,只是乡下人家难得发点布票,谁也没大袄和薄袄弄几个的。总归老祖宗有春捂秋冻的说法,也就都那么捂着。

儿媳妇给做的好衣裳,林春华也是迫不及待的要穿出去显摆,抱了包裹说给顾家送去就出门了。

她一走,秦志刚也找着时机说回房歇歇,秦志华也回自己房里去了。

从秦志刚结婚前,他就搬进了前院里新盖的一个小房间暂住,晓妹那屋以后做他的婚房,现在对象在哪都还不知道,他也不能让妹子给自个儿腾地方,要是他娶媳妇在前,到时再换也不迟。

秦大有是个男人,没好意思当着儿女去试衣服,他拿了衣服进了房里关上门了也忍不住去试。

布票紧缺,家里人口又多,早些年置办两身衣裳能穿十来年,补丁撂补丁的穿。老大当兵后,尤其是升了连长待遇上来了,家里日子好过不少,可孩子多啊,都是长个子的,布票也紧了他们用,算算他得有六七年没穿过新衣服了。

年近五十,叫他享了一回儿孙福。他把外套脱了,换上新衣服自己瞧了好一会儿,又拿镜子端着照了照,可真精神,中山装啊,哪个男人不喜欢,老男人也一样啊。

他是不好意思跟老太婆一样,今天就穿出门的,怎么也得到明天才成啊。过了把眼瘾就把衣服换回来了。

秦志刚回房就对上了王海娟气鼓鼓的脸,一进门就被瞪了一眼,得,还真是生气了。

虽不知道哪里点着了她的火,但她现在怀着孩子,听说孕妇气性大,脾气不太好也是有的,得顺着哄着才成。他关了门笑着凑上去问怎么了?

王海娟压低声音道:“你爸妈偏心得没边了,你瞧瞧说到大嫂那个热乎劲,对着我什么时候有这么热情过?”

类似这样的话,秦志刚都应对出经验来了,绝对不能傻乎乎接下来掰扯,扯不清不说,媳妇儿还得炸得更厉害。

所以搂着王海娟道:“这不是嫂子刚给爸妈寄了新衣服回来吗,当然高兴呀,心情好了说话可不就热乎着,心里不是味儿啊,我加倍对你好些够不。”

王海娟委屈着呢,不吃他那套,撇着嘴道:“大嫂哪来的钱给爸妈买这买那的,还不是花的你大哥的津贴,你大哥的钱不用往家里交,自然有钱讨好老人,你的钱呢,全交给你爸妈,咱要花用还得伸手要。”

秦志刚头大了,忙捂王海娟的嘴,哄道:“娟子这话咱别说,叫爸妈听到了算怎么回事。”

王海娟见他那样,气得猛地扯了他的手,原本压低的声音反倒拨高了起来:“凭啥不能说,都是儿子,他们赚的钱自己手上攥着,咱就一分一文都得上交。”

家里这房子,隔音哪里有多好,秦志刚见她故意要把事情扯出来,也沉了脸,声音压在喉咙底下斥道:“你差不多行了,家里缺你吃喝缺你穿了,大哥大嫂没吃家里一粒米,不用家里一分钱,他要跟我似的把钱都交回来两人喝风去吗?再说我大哥给家里钱给得少了?他孝敬咱爸妈,帮扶家里的只比我多不比我少,你那些话打住以后别再讲了。”

王海娟见秦志刚沉了脸呵斥她,那还受得了,委屈得眼泪都要掉下来了,“我凭啥不能讲,你眼里就只有你爸妈你兄弟,我和肚子里的孩子你放在哪了。”

说着还真就带出了哭腔,边哭边数落,从聘礼的区别,到婆婆把大嫂的房间把得铁桶一样,拿她当贼防的把缝纫机给托人捎走,再到秦志刚事事不站在她这一边想一想,桩桩件件的说过去。

原本放了衣服要往顾家转转的秦大有,站在客厅听老二房里儿子和儿媳吵了起来,脸上的笑意都没了。

“不说了,你怀着孩子咱别吵架,你休息会儿吧。”秦志刚拉了被子翻过身背对着王海娟,不想跟她吵,他妈是出去了,爸和弟弟妹妹都还在家呢,闹开了也是他没脸。

他这么一转身,王海娟更气了,每回都这样,找他吵都吵不起来,管你怎么说他就是不接你话了。

捂着心口把自己气了个半死。

她就是觉得自己命苦,同样是秦家儿媳,那个她见都没见过的大嫂就能讨得每个人的欢心,这个家里谁提起她都是好的,明明就比她早两个月进门而已,还是结婚几天就跟着随军去了的,却一点不像嫁进人家里的,就像原本就是这家的一份子一样。

秦志刚跟她解释过很多回,两家是几十年的老邻居,顾婉跟晓妹更是从小一处玩大的,家里人对她亲热些那是正常的,何况她是在他哥那样的情况下两家订的亲事,他爸妈自然待她多一分亲厚,又开解她,等她在秦家呆久了融入进来也是一样的。

可王海娟听不进去,忍不住处处都跟大嫂比,越比心里越不是滋味,偏她刚进门的时候抱怨这些,秦志刚没少跟她生气,她自然怨气越发深厚。

再说林春华送了包裹到顾家,家里只祝凤仙在,听是顾婉做的衣裳,祝凤仙直推着不肯要。农村里嫁出去的姑娘要是往娘家搬东西婆家人可不会喜欢,她连包裹都不肯拆就要把东西还给林春华。

“小婉年纪小不懂事,也是我还没来得及多教她一些,多孝顺公婆友爱兄弟小姑子是好的,往娘家送东西哪里像话。”

林春华拍了拍她,道:“我看是你不懂事,小婉不是你们生养的啊,嫁出去了怎么就不能孝顺娘家爹妈啦。”

她把东西往桌上一放,自己拉了凳子坐下,抬眼看看祝凤仙,说道:“你是怕我不高兴吧,小瞧我了不是?我要是那样的人,有再大的恩情也好,你肯把小婉嫁过来啊?”

祝凤仙刚听到闺女和女婿给寄东西,是真高兴的,可很快就想到秦家人会不会有想法。现在被林春华这么问出来,她有点不好意思。

“自然是瞧着你性子好才乐意跟你结亲家的,可农村里谁家喜欢媳妇往娘家搬东西啊,我不盼享她什么福,胳膊腿都还好动弹二三十年的呢,老了老了也有儿子孙子照应,女儿嫁出去了,我就盼着她日子过得好些就成了。”

这话是实在话,林春华也有闺女,晓妹跟顾婉一样大的,都是当娘的,特别能理解她。

当下劝道:“要我说你们夫妻两人就是太过重规矩了些,想得也多,我跟大有是什么人你们能不知道,小婉也不是那起子没分寸的,志军信里也说了,今年都是他们结婚第一个年,两人在那么远,年节的也没法回来看看你们,给你们做身衣裳是个心意。”

祝凤仙听她话说得这么敞亮,心里那点担心才放了下来,笑着跟林春华打听自己女儿的近况。

其实她最关心的是自家闺女怀没怀上,志刚媳妇儿有三个月的身孕了村里挺多人晓得了,这些天多少人问她闺女有动静了没。

她每每含混过去,到底闺女嫁过去要早些,迟迟没有动静反叫妯娌走到了前边去,她心里哪能不担心啊。

只是这话她还不敢问,林春华那边没提,十有八九就是没怀上,跟林春华处得再是不错,当了婆婆谁不着急抱孙子啊,尤其志军过了年都二十七了,她怕林春华原本没上火,她问了再叫她惦记着了,到时候难的就是自己闺女了。

祝凤仙不识字,再说老头子和儿子大家都不在家,总不能她自己一个人就先把包裹拆了。

两人就林春华身上的衣服聊了半天,林春华看看时间,也就回去了。

她也没直接回家,在村子里绕了一圈往菜地方向去,碰上个人就停下来同人闲聊几句,那簇新的呢子外套太显眼了,甭管是颜色料子还是款式在镇上怕都能算独一份儿的了,人自然得问她的衣服啊。

林春华可就等着人问呢,乐呵呵说儿媳妇给寄回来的衣裳。

寄回来的呀,一听就知道是大儿媳了。

“小婉这丫头孝顺呢,给我俩口子和亲家都做了新衣裳,连我家晓妹她都没落下。”

“这衣服真派头,这城里的干部才穿这么好的衣服吧,还是你有福气呀,儿子能赚钱,关键儿媳还舍得给你们花钱。”那人摸摸林春华的衣服,脸上好不羡慕。想着又问:“你家老二媳妇有三个月身子了吧,大儿媳有动静没啊。”

林春华还能不知道村里这些人吗,婉丫头不就早进门两个月吗?跟早进门两年了似的,这也拿着攀比。她今天特意穿了这衣裳出来炫的,就是告诉她们,我对我媳妇满意得不得了。

她心里想着这个,脸上却笑得眼尾都打了褶子。

“婉丫头对我们啊,也是太舍得了,志军信上说是B市百货大楼买的好料子,照着最时兴的款式给做的,你说我都一把年纪了,天天地头里干活的,给我穿这么好的干啥。”

“你说的那个啊,婉丫头这个可没法跟咱村里的媳妇们比啊,我自己儿子我知道,一个月里二十几天都在出任务,就不是个着家的,有时候一出去两三个月,结婚说是半年了,能在一起也没几天,做军嫂都不容易,我这当妈的也体谅她,他俩孩子的事我是不着急的,缘分到了就来了。”

那人听得点头,道:“也是,情况不一样是不好一起比,这个看缘分。要说你也是个开明的好婆婆 ,怪道你媳妇对你掏心掏肺的好。”

作者有话要说:  今天只有四千左右啦,一天都泡在医院,六点多才到家。

明年可能得去上海做个小手术了,二三线的医生不敢动,祝我自己好运。

上午修文,作话里的感谢居然没了,和今天的一起放到这章,谢谢你们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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