陆小凤安静如鸡。

为了赶在花郎中之前救人,我急忙让他给我带路,毕竟上一次的钱没有挣到,这一次到了嘴边的就更不能放了。

然后一路到了燕北。

燕北还有个名字,叫做塞北,大金鹏王住的地方距离陆小凤的另外一个朋友西门吹雪的住处很近。

我在茶馆里听过很多次西门吹雪的名字,知道他是当今天下最有名的两大剑客之一,和白云城主叶孤城齐名,性格孤僻,喜欢杀人。

我揪着半死不活的陆小凤的衣领子,再一次语重心长地对他说道“什么叫舍近求远,这就叫舍近求远,当时从大金鹏王那里出来,直接找西门吹雪帮你救人多好,这样花郎中根本不会怪你,还得感谢你。”

陆小凤的原意是骑马过来,被我运着轻功抓了一路,这会儿脸色都在发白,他试图露出一个笑容,却差点没有吐出来,于是只好把嘴闭上。

我没有选择走正路,而是等到了入夜之后,探听明白花满楼被关的地方,直接带着陆小凤潜了进去,打晕院子里的看守,推开了门。

关花满楼的房间很黑,毕竟一个瞎子没有照明的需要,我顺道把窗户也打开了。

陆小凤连忙走了过去,也许是他的脚步声比较特别,他还没有开口,花满楼的脸上就露出一个笑容来,他说道“陆小凤,我就知道你会来。”

陆小凤摸了摸鼻子,被我说了一路,他应当也有了些羞耻心,他小声地说道“是我来晚了,我应该早点报官的。”

花满楼微微有些惊讶,却还是笑了,他的笑容很好看,如果眼神不是那么黯淡的话,应当可以在我看过的笑容里排到前三,他温和地说道“但你至少还是来了。”

陆小凤也笑了起来,“是,我来了。”

我觉得这两个人说话的时候自带一种旁人无法插足的气场,但现在并不是让他们叙旧的时候,我轻咳一声,说道“现在有两个方案,一是把外面的人先收拾掉,等花郎中带着人来,二是我们先走,但有可能会打草惊蛇,而且这附近没有什么可以住宿的地方……”

我发现在我开口的时候,花满楼整个人抖了一下,长得过分的睫毛也跟着颤了颤,他有些茫然地侧了侧耳朵,看上去比先前像个真正的盲人了。

但他很快调整了这种惹人怜爱的模样,带着些许歉意地说道“失礼了,不知道姑娘在这里……姑娘的武功一定很好。”

他说着又笑了起来,眉眼之间和花郎中很是相似,只是花郎中的笑很是矜持,他却满带真诚。

我点了点头,询问他道“在这里没有受苦吧?虽然可能要麻烦一点,我还是觉得第一个方案更好。”

陆小凤摸了摸胡子,有些古怪地看向花满楼,花满楼眉头微微挑起,道“他们待我很客气,而且上官飞燕已经向我说了实情,我不怪她,至于雪儿……”

我连忙打断他,说道“花公子,你愿意私下了结很好,但是花郎中已经把案子上报,抓人势在必行,你可以决定他们最后判决的轻重,毕竟你是受害者,但是你不能越过官府放过他们。”

花满楼有些意外,不过还是笑了起来,他看上去一点都不愿意为难人,他点了点头,“我知道了,不过还请姑娘下手的时候轻一点,不要伤害他们。”

我认真地点点头。

然后把除了上官雪儿之外的人全都打断了腿,封了全身大穴,原地捆好。

上官雪儿是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,长相非常漂亮,眼神极其灵动,是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的那种小孩,但她有点皮,我对付不了很皮的小孩子,于是封了她的穴道,把人交给陆小凤。

花满楼看不到我干了什么,也没有闻到血腥气,于是他走出来的时候,面上甚至还带着一丝微笑。

我稍微有点心动。

养这样一个娇弱可爱又天真的小瞎子,一定很有趣。

但我随即又否定了这个念头,比起只见过一面的小瞎子,还是动不动就脸红害羞的高棠更合我心意,虽然他总是劝我去参加他表哥的选秀,但很大程度是少年人自尊心作祟,口是心非,想想就很可爱。

大金鹏王的住处很破,他自己住的地方还可以,别的地方就不太能看了,我一点都不想在这里过夜,但是陆小凤说,方圆几百里都是荒郊,没有客店可以住宿。

于是我决定露宿荒郊。

但陆小凤又摸了摸他的胡子,露出笑容来,说道“但还好,我有个朋友就住在附近。”

我立刻想起了什么。

塞北万梅山庄。

陆小凤的朋友西门吹雪居住的地方。

这会儿其实快到二更了,等到了万梅山庄,已经是二更过半,陆小凤一点也没有麻烦朋友的自觉,敲开万梅山庄的大门,就笑眯眯地要了四个房间,热水,还有干净的衣物。

西门吹雪在家,但他没有出来待客。

当然,像这样半夜上门打搅的客人,如果是我,不光不待客,甚至可能会杀客。

万梅山庄的石管家接待了我们,态度不算热情,但也一点称不上失礼,安排给我们的房间全都干净整洁,连被褥都带着晒过的气味,但显然是全新的。

我洗了热水澡,换上了侍女送来的雪白衣裳,侍女有些为难地告诉我,“万梅山庄从没有女客,备给客人的也都是男装,这是侍女的衣服,实在是失礼了。”

我摆摆手,“没事,我自己的衣服料子都没有这个好。”

我说的是真的。

万梅山庄粗看很有钱,细看更有钱,就算是侍女的衣服,料子也是柔软的纯棉,袖口衣摆的绣花更是精细,穿起来很舒服。

我不喜欢穿白衣,我其实明白,像我这样寡淡的长相,穿红戴绿只会显得更加丑,白衣更适合我,但我还就是很喜欢那些鲜艳的颜色。

但有得穿已经很不错。

我枕着高高软软的枕头,盖着干净温暖的被褥,很是舒服地睡到了第二天天亮。

然后被一阵练剑的声音吵醒。

我没有洗漱,没有穿鞋,迷迷瞪瞪地推开了窗户,刚好看到一个雪白的身影在光秃秃的梅林里上下翻飞。

剑光犹如电光,破空之声挟带雷霆之势,堪称一往无前。

西门吹雪。

我不止一次地琢磨过亲爹妈怎么会给自家孩子取这样奇怪的名字,但在看到这个人的时候,什么疑问都解开了,这样的剑客,生来就应该叫西门吹雪。

我站在窗户口津津有味地看他练剑。

西门吹雪剑势转过十三招,猛然间一个回头,冷若冰霜的眸子霎时对上了我的视线,他一剑劈砍而来,剑气削断我耳侧碎发,从窗口一路袭向屋内的博古架,博古架上的零碎物件咣当当碎了一大片。

我警惕地说道“这是你自己打碎的,我不会赔钱的。”

西门吹雪冷冷地看着我,说道“为何偷看我练剑?你用剑?”

我有些稀奇地问道“为什么要避着人练剑?难道你在和人比剑的时候,也要别人闭着眼睛才行?”

西门吹雪说道“我练剑是为了杀人,不是为了给别人看的!”

我点点头,“我练武也是为了杀人,但让别人看看也是可以的,练武要多和人交流,这样才能发现自己的不足,就像我看一眼就知道,你已经练出了属于自己的剑道,也到了某个不可言说的瓶颈,现在正急于突破。”

西门吹雪一顿,他又重复了先前的问题,“你用剑?”

我说道“我用剑,你想和我比剑?”

西门吹雪的眸子里陡然闪过了一种动人的光彩,他说道“我本不和女人动手,但练剑的女人已不再是女人。”

我眨了眨眼睛,说道“为什么我用个剑,连女人都不是了?”

西门吹雪却不回答我的问题,他面容沉静,道“请赐教。”

我只好草草地洗漱了一下,穿好衣服鞋子,带上血河,绕了几步到房间后的空地上,去跟西门吹雪比剑。

西门吹雪的剑是难得一见的神兵,却不如血河锋利,于是我在征求了西门吹雪的意见之后,和他一人拿了根树枝比划。

真的只是比划。

西门吹雪的武力等级差不多是先天高手巅峰,距离宗师只差一步,他正好卡在这个瓶颈上,假如我认真起来和他比,也许几招就能分胜负,那不叫比剑。

我和他交手两千七百零四招,直至他招式用老。

西门吹雪起初是在和我认认真真地比剑,但没过多久就反应过来我在指导他,他的面色有一瞬凝滞,但终究还是逃不过得窥更上一层武道的诱惑,渐渐地放任自己沉浸在了这场教导里。

西门吹雪招式用尽,我用树枝挑起他的树枝,带着他重复了一遍先前的招式,融入了我对他的剑道的理解。

我放下树枝的时候,西门吹雪已经虚脱,只靠毅力支撑自己没有倒下去。

我忽然有点同情他以后的女人。

体力太差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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