虽然离“裴廓德号”最后的劫数已经为期不远了,可是我们还没有把捕鲸船上的重要用具都介绍一遍。

测程器和测程绳就是剩下的最重要的东西,虽然我们以前没有引用过。

顾名思义,我们也能看得出这两样东西是干什么用的,测速和测程。

可是,对于许多有经验的捕鲸船来讲,他们完全用不着用这东西来测量航程,他们有自己的各种简便易行的测航程的方法。

同那个棱形的怪模怪样的测程器相比,他们更加主观地相信自己。

于是测程器就被搁置在一旁了,就像现在的“裴廓德号”一样。

他们把它挂在了后舷墙的栏杆下面,任凭风吹日晒,浪打雨淋,任凭它被腐蚀掉。

一个偶然的机会,亚哈船长看到了这东西,他不由得想起了自己打碎的四分仪,让雷电击毁的罗盘针,于是对这测程仪产生了兴趣。

亚哈船长叫来了两个水手,要用测程仪做一次测量。

两个水手走了过来,一个是金黄色头发的塔希提人,一个是满头白发的长岛人。

亚哈领着他们来到船梢,站在下风的一边,几乎要和海浪搅在一起了。

“你们哪一个把卷线框拿好,我要开始抛了。”

亚哈船长说道。

那个长岛人把线框举得高高的,等着亚哈船长。

亚哈船长走上前去,把线从他举着的线轴上拽出三四十圈来,绕在手里,准备下一步向海里扔。

那个长岛人一直全神贯注地看着亚哈船长,这时他开腔说话了:

“船长先生,你看看这东西,长期风吹日晒的,还能管什么用,我就不相信。”

“怎么会不管用呢?老先生,我看你也是被长期的风吹日晒,可你也没被弄坏呀,你现在不是还挺管用吗?”

亚哈船长很不喜欢别人破坏自己的兴致。

“可那线卷怎么能和我比呢?船长先生,我是有生命的人呀,也许我不该和船长先生争执,您是我的上司呀,而上司总是没有借的。”

长岛老头儿有些不服,但不敢说出来。

“哈哈,你又博学又会拍马屁,你是哪儿的人呀?”

“长岛,先生,那里全是山岩。”

“难怪,你这么善于抬杠,这跟你们那里的石头倒是相通的。”

白头发的水手不再吭声了。

“决把线框子举起来,高点,好了。”

亚哈船长把测程器抛下了海里,于是绕线框一下子就开始旋转了起来。

测程器在海里随着波涛跳跃不定,拖力把拿着线框的老头弄得晃来晃去,好不艰难。

“拿好。”

亚哈船长大声嚷着。

话音还未落,绳子便卡在船梢的一块雕花的饰物上,接着就断了。

测程器脱离了束缚,随着波涛而去了。

“报应,又是报应,先是罗盘针,后是测程器,都是因为我砸了四分仪的缘故。”

“可这难不倒我,我偏要用测程器不可,你们听着,赶快让木匠再做一个测程器,然后接上线,再测,听见没有,动作要快。”

木匠很快就把新的测程器做好了。

于是,两个水手开始了新的测程工作。

“虽然他自己像个没事人一样,可我觉着这家伙不太对头哇,他肯定是中了什么魔法,要不就是……”

“好了,快点干活吧,想那么多干嘛?”

两个水手一边撒绳,一边议论着。

比普在甲板上痴呆呆地和人讲话。

没有人跟他正经说话。

“嘿,比普,过来帮帮忙。”

长岛老头儿叫他。

正在甲板上的比普被叫到了,他走了过来。

“你们管谁叫比普呀?我么?你们弄错了,我可不是,比普已经不在这条船上了,他已经从斯塔布的小艇上跳出去了,谁也不知道他现在在哪儿呢?”

比普一本正经地说。

“快帮着往上拉绳子。”

一个水手说比普。

“您想把他捞起来吗?那可费劲了,何况我们又不拉胆小鬼,把他甩掉算了。”

比普说,话里满是看透一切的意思。

测程器在海面漂浮着,比普看到了,大嚷起来:

“他的膀子露出来了,快用斧头把他砍断,别让那胆小鬼上来。亚哈船长,比普又回来了。”

“滚蛋吧,你这疯子,回你的前甲板去。”

长岛水手骂着比普。

“小傻瓜总是要挨大傻瓜的骂,好像总是这么回事。”

亚哈船长听到叫喊走了过来,他对长岛老头儿骂比普很不高兴。

“不要训斥他,他可是个圣人。”

亚哈船长制止了水手对比普的不恭。

“嘿,你说比普在哪儿呀?”

亚哈船长问比普。

“就在后面的海上,先生。”

“可你是谁呢?”

“我是船上的鼓号手呀,先生,可是我熟悉比普,他才五英尺高,一百英磅重,他天生就是个胆小鬼呀,我一眼就看出来了。”

比普英雄一样自豪地说。

“可怜的孩子呀,这不怪你自己,这些全是上天的孽债呀,上天呀,你怎么这么麻木呀。你造就了这孩子,又把他抛弃了,还是让我来为你补过吧。”

亚哈船长看着比普感叹道。

“好了,可怜的比普,以后只要我还在,我的舱房就是你的家,好了,跟我走吧,到我的舱里去。”

亚哈船长伸出手来拉比普。

“这是您的手呀,船长。”

比普抓住亚哈船长的手,抚摸着。

“它是多么地有力呀,如果可怜的比普能早一点摸到的话,他就不会跳出去,跑丢了,这只手可以让他抓牢的,那他就不会胆小了。”

“先生,可不可以叫铁匠老头把这两只手钉在一起呀?一只白手和一只黑手。”

比普天真而又有些邪魔劲儿地问。

“不用再害怕了,比普,以后有我的手牵着你,就没有什么可以害怕的了。”

亚哈船长率着比普回他的舱里去了。

“这两个疯子总算一块儿走了。”

长岛的老头低声说。

“一个胆大包天的疯子和一个胆小如鼠的疯子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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